《狗阵》差一点,这细狗抢了彭于晏的戏
前天,管虎电影《狗阵》在戛纳电影节亮相,同时正式宣布定档6月15日。
彭于晏在杀青后收养了片中的狗子,还把它一块带到了戛纳。
后台不少人都在打听,拍了什么,好不好看。
今天就让Sir的老朋友@钱德勒 来聊聊他的感受。
放心,没有关键剧透。不过可以肯定地说,这也是管虎作品里细节和隐喻符号最多的一部片,Sir和小伙伴们看完片在餐桌上就讨论了一个多小时,感觉还没全部说完。
今天这一篇,只是开胃前菜。
文|钱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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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炮儿》《我和我的祖国》《八佰》《金刚川》等商业类型片积累了80多亿票房后,管虎在疫情期间换了一种舒缓的节奏,退回自我内心,拍摄了一个作者性更强的作品《狗阵》,这也是《斗牛》15年之后他再次选择以动物为片名和重要角色的拍摄。
不同于”忠犬八公“这样温情向的人间小品,讲述人和宠物之间的美妙情缘。
狗,显然不仅仅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而是窥视社会与人心的小孔。
就像是《八佰》里的白马。
《斗牛》的奶牛。
《老炮儿》的鸵鸟。
这一次的狗,成为了电影里更重要的角色。
狗阵
01
狗·镇
看完电影后,觉得更适合的片名还是《狗镇》,但或许因为和拉斯·冯·特里尔的电影重名,换成了《狗阵》。
在片中有一个虚构的,被时代抛弃的工业小镇”赤峡”,它曾经是石油运输枢纽上的重要一环,也是当年南方很多知识分子、技术人员应需援助的热血舞台,片中有一个老鳏夫就是上海人,与两只宠物狗相伴黄昏,最终还是没有返乡。如今这个镇子要赶在08年北京奥运会之前完成拆迁,镇子内外一群流浪狗成为重点改造对象。
有一个老大(贾樟柯 饰)纠集一帮无业游民、待业青年成立了“打狗队”,收公家的钱办脏活累活,抓狗打狗,有时候为了完成KPI,把没有狗证的宠物狗也给逮走了。
其中,一条疑似感染狂犬病的黑狗是他们的重点目标。
如果有无人机俯拍赤峡镇,会发现它的地理结构非常简单,一条主要的商业街旁边是这个镇所有信息交汇的地方,街坊的葬礼、二郎(彭于晏 饰)假释等等事儿很快就被全镇的人知道了。
这条街之外,就是即将拆迁的小区,黑狗躲在一幢居民楼里。
在镇的边缘,有一个老板做动物的营生,他宰羊卖羊肉,卖蛇制保健品,和二郎有仇。
继续走,镇子外是废弃的游乐园,有一个锈迹斑斑的摩天轮许久没有转动,光线透过,就像一轮悬停,硕大的落日。
不远处是二郎父亲供职的动物园,已经很久没有游客来玩,园子里一只狼从铁笼外逃向旷野,一只总吃不饱,瘦骨嶙峋的老虎被迫荤改素,喝玉米碴子粥。二郎的发小,被狗咬过,脑子不太好使,松垮西服里衬里有很多把钥匙,总有一把能打开老虎笼子……
再往外走,就是西北地貌的悬崖、戈壁或者荒漠,一队载着马戏团的大篷车正往镇子里走,准备给镇子上的居民带来娱乐节目,马戏团里有一个漂亮女人葡萄(佟丽娅 饰),她虽然在路上却也像被关进了婚姻的笼子里,除了表演就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以上就是电影《狗阵》的全部生态,不难看出,人与动物之间的边界微妙又模糊。
电影中有两个细节值得回味。
一个是黑狗每天定期从废弃居民楼里跑出来,在自己精心挑选的一面墙上翘腿尿尿;二郎在路过时选择了这面墙随地小便,黑狗“不高兴”还冲他吠,人狗同“坑”如厕,境遇重叠。
另外就是二郎要重新办身份证,他习惯性假笑,被工作人员叫停;同样,黑狗被二郎收养后,也要办狗证,被提醒别乱动,人狗都要办证,境遇再次重叠。
所以,“赤峡”这个镇也可以理解为高度概念化的魔幻地,人与狗,与其他动物统一生活在日光之下,懵懂地等待着大事件的发生——北京奥运会即将举办,时代又轰隆向前一大步。
用动物来表达人、人性,是管虎电影中复用的手段。
在《狗阵》中,二郎遇到了黑狗,被压抑的“动物性”逐渐苏醒,有了重新上路去冒险的勇气。
02
沉默的彭于晏
彭于晏当然是《狗阵》中的最大悬念,就是他能否演好一个地道的西北汉子。
关于他的身材、肌肉有多猛,最流行的段子之一恐怕就是在《邪不压正》的片场里,导演姜文都忍不住上手摸他的腹肌,然后飙出地道的京骂。
但是在《狗阵》中,管虎是反其道行之,首先是让彭于晏基本全片五台词,极少数的台词说的也是西北方言,这样就避免了口音的差异,另外也传递出人物登场时压抑的性格。
除此之外,彭于晏这一次的身体语言是“被摁住的弹簧”,需要轻微佝偻,还要暴露并不油光水滑彰显肌肉质感的部分身体,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结尾“再上路”的苏醒、爆发做铺垫。
贾樟柯本色出演打狗队老大,周游出演发小,佟丽娅展示马戏团女孩的豪爽、妩媚,以及不易察觉的悲伤,而张译则出演她沉默、乏味的丈夫。
03
老炮儿
二郎以前是镇子上的大名人,一方面因为他是业务精湛的摩托车杂技明星,另一方面因为他是小地方最先组摇滚乐队的先锋,所以声名远播,成为很多人的能人、偶像,虽然犯事被关进监狱里,但假释的消息很快掀起不大不小的波澜,连打狗头子都另眼相看。
片中也有两个不涉及关键情节的细节,二郎家里有一张海报,来自电影《迷墙》,他有一件T恤,英文字写的就是“平克·弗洛伊德”的名字。
在收养黑狗之后,他会对狗弹吉他,在旧的挎斗上装上卡带设施,用来放摇滚乐。
这些情结显然也是来自于导演管虎。
1994年,24的他拍了处女作《头发乱了》,电影里有我们熟悉的演员张嘉译、丁嘉丽等人,其中耿乐就出演摇滚乐队主唱,电影可以理解为《老炮儿》前传,一帮胡同里的北京孩子,感叹这北京变了但又无所适从,只能在荷尔蒙的冲撞中继续迷惘。
在第六代导演们的作品里,摇滚乐绝对是不可忽略的印记。
张元拍过的《北京杂种》。
路学长拍过的《长大成人》。
张扬的《昨天》里,贾宏声坚信自己是约翰·列侬的儿子。
回到《狗阵》,当二郎重新对着黑狗拨起琴弦,将挎斗捣鼓出带着嘶嘶声的乐队金曲时,就像前作冯小刚饰演的老六,穿上军大衣,在冰面上跨上了军刀,他的对面是一整个不以人意志为转移前行、转变的时代。
还是分享两个很摇滚的细节吧。
第一个是二郎骑着摩托,遇上漫山遍野的流浪狗,狗群行注目礼,不知是敌是友,二郎下车慢慢把机车推行,此时黄昏的幻光均匀地洒在人与狗的身上,缔造了全片让人心神澎湃的magic time。
第二个依然跟太阳有关,全镇子人和动物里的动物倾巢而出走上大街,走出镇子去郊野上看日全食(注:是08年北京奥运会前夕真实发生的),配乐出现了平克的《Mother》。
04
父亲
在已经公布的预告片中出现了这样几句诗:
挺起胸膛向前走,天空树木和沙洲,崎岖的道路,喂,让我们紧紧地拉着手。
实际上后面还有几句是这样写的:
露着胸膛,光着脚,身上披着破棉袄。向前看,别害臊,前面是光明的大道!
这些诗句都是来自于前苏联电影《乡村女教师》(1947年)。
其中与《狗阵》主题契合的剧情就是乡村的孩子们走出农田,走进了课堂,精神世界从此有了丰盈和辽阔的可能性。
管虎是从他的父亲,老演员管宗祥那听到的,印象深刻。
父亲曾经客串出演过《老炮儿》,有一个镜头需要他很快的从一个点位移动到另一个点位,据导演介绍现场没人敢碰老爷子,于是只能是他背起父亲,感觉到很轻很轻,是生命的重量在消逝。
管老爷子就是在《狗阵》做后期的时候去世的,因此电影字幕中清晰地打出:献给父亲。
在电影中,也有一条副线,发生在二郎与父亲的关系。父亲临终之前特意交代要把笼子里的老虎喂饱,是父爱的含蓄表达,与此同时,二郎实际上也得到了父亲的祝福,可以轻装上路去追寻自我。
以上就是亮相第77届戛纳电影节“一种单元”,管虎新片《狗阵》一些创作背景、非核心剧情的分享。
值得说的是,在片中客串的导演贾樟柯在自己电影《一代风流》群访中提到一个观点,他认为疫情将成为未来电影的分水岭。
而《狗阵》其实是在疫情期间拍摄的,管虎选择了最忠于自我,最“舒服”的创作方式,当电影杀青时他还有些舍不得,这是在连续拍完《八佰》、《金刚川》等大片之后的自我纾解,但也并非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管虎未来将继续选择横跳的创作路径,未来的新片计划中有爱情文艺小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管虎、倪妮主演),也有根据历史真实事件改编的大片《东极岛》,刘慈欣的科幻小说改编也紧锣密鼓地进入剧本阶段。
所以《狗阵》中强调的“再上路”不是路线的选择而是节奏的调整,是一群电影人交通工具、行走心态的多变。
但只要还在走,就还是好的,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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