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贝克断:层第一来了,今年谁也没想到是他
戛纳赛程过半,惊喜终于出现。
肖恩·贝克的《阿诺拉》上映后大获好评,场刊评分3.3断档第一。(满分4分)
在主竞赛单元里,暂列二三位的是惊悚题材《某种物质》(2.7),和贾科长的《风流一代》(2.6)。
这届戛纳入围名单不可谓不亮眼,可惜开幕后一部部接连扑街,今年金棕榈到底要颁给谁,影迷差点要替评审团为难起来——
大导演科波拉的《大都会》(2.1);凭《可怜的东西》夺得金狮奖的欧格斯·兰斯莫斯新作《善良的种类》(2.4);本·卫肖主演的俄罗斯名人题材《利莫诺夫:埃迪的歌谣》(2.2);大卫·柯南伯格的惊悚片《裹尸布》(2.2);保罗·索伦蒂诺的《帕特诺普》(1.6)……
今天这一篇,来自Sir电影 的前方看片员@钱德勒,分享这几天现场看片的感受和观察。
以主竞赛单元为分析对象,不难看出今年全球电影创造已经出现了三个明显趋势:
女性题材依然是爆款富矿;
大导演自恋难以服众;
“当下”即历史。
不急,一个个来说。
文|钱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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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女性不是某种,而是全部
77届戛纳的前半程给人最大的感受就是——没劲。
特别是让人难评的《大都会》亮相之后,前线媒体比较一致的反馈就是“意思不大”、“可看可不看”,这种气氛一直到《某种物质》首映后才算真正被打破。
口碑两极分化,非常非常两极。
不是简单的一星和五星,夸的认为这部片的出现拯救了疲倦的影迷,是金棕榈大热门;骂的,说“垃圾”“视觉污染”算轻,更有的说看完电影是“劫后余生”,这部片“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
血腥,恶心,还有一种恶趣味的幽默。
如果说三年前的《钛》,是挑战观众忍耐力的惊世骇俗之作。
那么现在的《某种物质》,你可以想象一下大概是三倍的剂量。
你大概从来没有见过“我”如何撕开“我”——
不仅是精神上的也是字面意义上的撕开,而是有血有肉的,血肉模糊的。
你应该没有见过身穿淡蓝色蓬蓬公主裙的不是完整的人,而是一坨五官和肢体错乱挤在一起的“肉”,旋转、旋转,血肉四溅……最后还是有一坨,至死不渝地蠕动,完成了她,或者它的人生最高光。
在看片过程中,我注意到有人被恶心到低下了头,但还是忍不住抬起来瞅两眼,然后又低下来;有的女生扑进男朋友怀里;还有胆大的放肆大笑,还有的中途离场……
总之看完片后,我没有吃下午饭。
之所以说它是爆款,是因为这是持续近一周以来,电影宫第一次完全不被礼仪和尊敬驾驭的欢脱氛围——
导演是名不见经传,从电视台摸爬滚打出身的女性,电影中的确非常自信、松弛地采用了很多以挑逗观众为目的的节目秀把戏,不管怎么说,效果达到了,抓马、恐怖、恶心以及深刻的反省都有,不爆才怪。
值得一提的是,电影最高潮采用的BGM,与本届评委会主席格雷塔·葛韦格手上的全球大爆款《芭比》是一样的,来自库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游》,即德国作曲家理查·施特劳斯根据尼采同名著作创作的交响诗《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与“我撕我”的设定高度契合。
不同的是,震撼登场的前者是踉踉跄跄直起来行走的”肉与骨骼”,致敬了经典恐怖片《象人》;
而后者是巨型芭比。
但两个爆款内核表达殊途同归,分别从丑陋和美妙的发力点来讽刺整个男权社会傲慢、顽固又虚伪的凝视,当然也是把自己摆上了被审视的“祭台”上。
《某种物质》连选演员都颇有深意,年轻的“我”是玛格丽特·库里,美艳不可方物,她的母亲就是大名鼎鼎的超模和演员安迪·麦克道威尔(《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不少影迷或许还记得她就是在《好莱坞往事》里爬上皮特的车,表示可以服务的不良少女。
而年长的“我”则是好莱坞初代玉女掌门黛米·摩尔,并且她本人就是塑型狂人,至今还在为保持紧致皮肤和健美体态而努力(花钱)。
《人鬼情未了》之后,她的作品很多都在展示身体这一“致命武器”(《脱衣舞娘》、《不道德的交易》、《霹雳娇娃2》等等)。
她这张著名的封面照,也与电影情节有着某种呼应。
这样一部将“身材、容貌焦虑”的全球女性话题拍出来,假以cult片的包装,让人又惊又喜,女导演狠起来也真没男导演什么事了。
《某种物质》的记者会上,主演黛米·摩尔强调该片“只是反混蛋,并不是反男人”,显示出更时髦的觉悟。
戛纳其他关于女性话题的作品,以表达来说都可圈可点。
首先就是《拿针的女孩》,又是恐怖片,根据丹麦真实的“杀婴”犯罪案件改编。
黑白影像勾勒出饱受战争摧残的欧洲底层生活,场景设计上认真致敬默片时代的表现主义,一个年轻的纺织女工在自己经营的便利店里,帮助不想要孩子的贫困母亲选择寄养家庭……
然后就是《鸟》,女导演安德里亚·阿诺德之前的名作是《鱼缸》,这一部讲述12岁的英国少女有一个年轻的父亲,并且碰上一个自称为鸟的男人,她如何处理与这两个成年男性的关系成为成长过程中的“隐秘困境”。
再就是《野性钻石》,主角是19岁的法国少女,与离异后的妈妈生活在法国南部蔚蓝海岸的小镇,距离戛纳不远,她接到了真人秀节目的电话,于是陷进了如何掌控身体和欲望的困惑中。
甚至贾樟柯的《风流一代》,也悄无声息地从时代纪录片向女性心灵史诗稍微偏转了一些身位。
赵涛饰演的巧巧在结尾处涌入夜跑人群,胳膊的臂环和跑鞋都能发光,象征着跟上时代洪流的决绝,疫情的压力、苍老的情人全部抛在身后。
总而言之,主竞赛单元中的女性主义氛围非常强烈,可以说将老白男的话语权逼到前所未有的卑微状态。
而上述提到的电影,在场刊评分上也都处在领先位置。
02
全球大导演的困境
本届戛纳最隆重的礼遇属于科波拉。
如果说来戛纳是影迷的朝圣,那么科波拉更是属于几十年一遇的“天象奇观”。
连管虎导演接受采访时,被问到这次来戛纳什么让他感受最深,他也激动地表现出粉丝的一面——“天呐,你能想象吗,科波拉就在你跟前几米”。
但说到这次的新片,还是尴尬了。
科波拉自掏腰包,卖掉自家酒庄,换来的鸿篇巨制《大都会》,结果就拍了一个华丽、空洞的春梦。
尽管在视听语言上还是展示了导演的功力和财力,并且打破了“墙”,让电影中的主角与现场看片被安排好的“媒体记者”进行真实互动,整个电影宫成了老科波拉一人的“皇宫”。
但是那又如何,现在的观众越来越不会因为“看不懂”而对权威有智识和品位上的“耻感”,如果看不懂,大概率就是导演的问题,越来越少的人愿意为自恋买单,哪怕你是科波拉。
这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善良的种类》和《裹尸布》上。
前者,欧格斯·兰斯莫斯虽然凭借《可怜的东西》在今年奥斯卡颁奖上风光了一把,并且把“石头姐”艾玛·斯通送上影后的宝座,但亮相戛纳主竞赛单元的这部则就暴露了一些导演在叙事上的问题。
三段故事的交织缺乏可信度,只好用五花八门的暴力、血腥和裸露来填充漏洞,并且因为太多了而让人疲惫不堪,演员在故事里更像是空洞的提线木偶,缺乏神采,包括石头姐。
而《裹尸布》呢,大卫·柯南伯格为这个惊悚故事加入了科幻元素和时下的政治热点,但感觉无非是为了掩饰故事本事的乏味。
男主角全程絮絮叨叨,催眠观众,一旦故事讲得沉闷了,就加入一段的大尺度床戏,突兀又莫名其妙,没有了《撞车》那样惊悚与欲望交融的“开车感觉”,让柯南伯格悼念亡妻的初心也变了味道,让人狐疑。
这是我看的电影中,第一次出现落幕时没有观众鼓掌的情况。走出影厅,听到周围人说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boring”。
是的,boring是最可怕的,就算是烂也好啊,起码还能让人你一言我一语骂得热闹点。
渴望跟上时代,拥抱未来,好像成了全球大导演的共同迷思,他们走过了古典派,踩着现代派,现在面对未来派就晃了范儿,不知道该怎么拍了。
03
我们就活在历史中
导演贾樟柯前不久在蔚蓝海岸边又说出了金句:
未来的电影会分为疫情前和疫情后的电影。
“人类普遍经历的灾难、巨变,总是让一个时代的艺术结束,另一个阶段的艺术开始。”
主竞赛单元中的《风流一代》更是在第三幕展示了在飞机上扫健康码、戴口罩跳广场舞、抨击“美国是抗疫第一失败国”的新闻播音。
而电影主角巧巧的选择,则代表了导演的价值取向——“风流一代”就是指坚定迈向现代化、拥抱世界的人,“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利莫诺夫》也是一部则通过激进诗人利莫诺夫的游历,来梳理整个西方文明从冷战时期一直持续到2020年的价值晃动轨迹。
不得不说,男主角的身体就像盛满体液的杯子,一直在碰撞,跟女人,也跟男人,碰杯的声音就是文明墙体坍塌的轰隆声。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导演会用完全说英文的本喵来出演,大概是本国很难找到气质如此多元混杂、暴躁又深情的气质男星了吧,“战斗民族”太刚烈了。
因此,这部电影的气质又脱离了俄罗斯这个国家的文化基调,有些地方拍得太像好莱坞传统传记片。不过大胆猜测,目前所有男演员中本·卫肖是最有“影帝相”的。
当戛纳电影已经开始将镜头对准2020年以及之后的人类场景时,我们是能感受到如今电影的两面性:一面是坚强,只要还在记录,电影的精神就是不灭,只要进入电影就是进入了历史。
但另一面也是脆弱,经过疫情,全球的电影创作可以说是饥不择食、慌不择路,年轻受众的注意力和兴趣被更多媒介形式分薄、抢夺。电影宫内外其实还是能看到不少人时不时掏出手机刷短视频。
电影有那么重要吗?
就是今年戛纳浮出来的巨大问号,导演用作品来回答,影评人用评分来回答,而观众则用狂欢来回答。
你用什么回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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