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从金砖国家“退群”动因

由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组成的金砖国家组织（BRICS）自2006年成立以来，便成为新兴大国推动国际政治多极化的重要平台，有效地维护了国际秩序的平稳运行。但自2019年1月，被誉为“巴西特朗普”的雅伊尔·博索纳罗正式就任巴西新总统，巴西民主政权开始急剧右转，为金砖国家组织的平稳运行和持续发展平添了极大变数。

随着博索纳罗“将巴西从所面临的国际关系意识形态中解放出来”的承诺，其所领导的政府试图使巴西摆脱“社会主义和政治正确”，并将巴西定位为美国在拉丁美洲的“最佳盟友”，由此金砖国家组织可能面临巴西“退群”的挑战。

巴西退出金砖国家组织肇始于右翼势力击败卢拉领导的劳工党上台掌权。2016年后对罗塞夫的罢免和卢拉的受贿入狱，更是对劳工党造成沉重打击。随后巴西副总统米歇尔·特梅尔成为代理总统后，改变了劳工党的多数政策。博索纳罗政府上台后致力于谋求与西方国家特殊关系，开始倾向于“脱南入西”（脱离新兴国家加入西方国家阵营）。

博索纳罗上台加剧了巴西退出金砖国家组织的可能性。同时，在右翼势力崛起、西方大国干涉等多重因素共同作用下，巴西极有可能从金砖国家“退群”，成为国际社会的“黑天鹅”事件。

第一、博索纳罗个人做派，包括对金砖组织的误解和对西方的亲近。巴西加入金砖组织与劳工党的左翼政府密切相关。金砖国家组织被卢拉政府视为外交政策支柱之一，旨在强化巴西作为崛起大国的身份、促进与新兴经济体的贸易关系，以及为巴西创造一个“安全空间”。但博索纳罗政府试图重新定位巴西的外交政策，由“南”向“西” 转向。

博索纳罗将美国总统特朗普、以色列总理内坦亚胡、意大利副总理萨尔维尼视为亲密战友，不再将巴西视为新兴世界的领导者，不再强调与亚非拉地区之间的历史联系。同时，博索纳罗将俄罗斯对委内瑞拉的援助视为“加剧地缘政治紧张”，将中国在巴西的投资视为“不是在巴西购买，而是在购买巴西”。

第二，国内和国际右翼势力的崛起。首先，国内右翼势力崛起。巴西国内右翼联盟福音派人口比率从1970年的5%上升到了2018年的27%，福音派对巴西政治的影响不断增加。预计到本世纪中叶，福音派将占巴西人口的多数。换言之，未来30年，巴西亲美人数将占据主导地位。其次，国际右翼势力思潮泛化。最近，国际社会“黑天鹅”事件不断发酵，右翼势力和保守主义有开始主导国际社会之趋势。

继英国脱欧公投、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德国选择党成为二战以来首次进入德国联邦议会的极右派政党、意大利右翼民族政党“五星运动”在国会选举中成为第一大党、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成为法国第三大政党之后，在国际右翼思潮影响下，巴西国内右翼势力开始占据巴西政坛主流位置 。

第三，西方大国对巴西内政干涉和外交拉拢。由中俄等大国组成的金砖国家组织一直被西方大国，尤其是七国集团（G7）视为对抗其势力的机制，西方国家对巴西“退群” 金砖国家组织始终不遗余力、推波助澜。总部设在美国的福音派教会与巴西国内福音极端分子密切联系，并在巴西总统选举中扮演重要角色，博索纳罗的上台可谓是西方国家集体努力结果。

西方国家对巴西退出金砖国家组织加入西方集团，更加百般拉拢和极力促进。西方国家将金砖国家组织描绘为意识形态的工具，引起博索纳罗对金砖国家的反抗甚至敌对，博索纳罗为讨好特朗普政府和西方集团促成巴西退出金砖国家组织不无可能。

第四，金砖国家组织内部关系松散。金砖国家内部除中俄、印俄等双边关系密切外，其他双边或多边关系较为松散。中巴关系方面，虽然中国是巴西最大贸易国，但博索纳罗为首的极右翼势力极度排斥和敌对中国。印巴关系方面，莫迪政府外交政策优先事项是墨西哥，而不是巴西。巴南关系方面，两者关系略好，但多限于商业领域。

俄巴关系方面，博索纳罗将俄罗斯对委内瑞拉马杜罗政府的支持视为加剧地区冲突。金砖国家组织内部因巴西与其他四国的意识形态、国家制度等方面差异，隔阂和关系疏远加剧。博索纳罗不再将自己视为新兴国家的领导者，开始主张“大西洋主义”。同时，巴西国内政治两极分化、社会动荡和经济衰退，似乎不太可能创造性地找到巴西加强与其他金砖国家政经关系的方法。

在上述等诸因素强烈刺激下，金砖国家组织面临巴西退出金砖国家组织的风险。届时，将严重破坏金砖国家组织的形象和影响力，甚至对地缘政治格局造成巨大震荡。面对巴西“退群”风险，金砖国家尤其是中国必须通过采取有效措施减少其溢出效应。

第一，采取摆脱“金砖国家”名称和建立定期的评估、退出和接收机制等预防措施。首先，摆脱“金砖国家”名称。 金砖国家称谓来源于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南非五个国家英文首字母的组成，其发音类似“砖块”（brick ）一词，故得名“金砖国家”。鉴于该组织可能出现的动态调整，以成员国名字命名方式存在严重问题，必须以与成员国名字相分离的方法命名。其次，建立定期的评估、退出和接收机制。

金砖国家组织必须具有动态的选拔机制、竞争机制和淘汰机制。集团内部预防性地评估某一国家在组织中的作用和角色，避免出现某一国家因政权更迭出现突然“退群”情况，致使集团面临尴尬境地。再次，注重吸收其他新兴发展国家，避免组织运行的保守性和封闭性。金砖国家组织必须从组织名称、规则章程等各方面进行综合性、前瞻性的命名和设计，如将“ 金砖国家”改为“新兴市场集团”，避免用成员国家命名组织所带来的消极影响。

第二，以强制措施制止巴西对金砖国家组织的破坏行为。自2009 年以来，中国已成为巴西最大的贸易伙伴。2018年，中国对巴西的出口额达到470亿美元，约为美国的两倍。近年来，中国在巴西的投资增长到200亿美元。巴西已形成对华依赖关系，中国必须展现出强硬的一面，综合运用“撤资”“提高关税”等多种手段。同时，采用“旁敲侧击”战略，面临博索纳罗访问台湾，破坏“一个中国”原则，中国必须以相应手段展现捍卫国家利益的决心，并以此来警告巴西破坏金砖国家组织所面临的危险。此次，金砖国家组织可以采取联合强制措施，以集体性压力和联合制裁强制巴西的“退群”行为，避免巴西整体性倒向西方阵营。

第三，以诱导措施争取当局和国内其他势力支持。巴西作为新兴大国在参与金砖国家组织的同时，与印度、南非、日本组成四国集团（G4）企图以集体方式谋求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席位。虽然博索纳罗个人对联合国的多边主义持不满情绪和消极态度，但国内其他的利益团体的限制和阻挠，使得博索纳罗政府难以轻易放弃谋求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席位的努力。中国作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在联合国握有关键投票权。

一方面，中国可以说服作为G4成员的印度积极游说巴西的鲁莽的“退群”行为。另一方面，中国有意表达出巴西“退群”面临制裁和联合国投票遭否决的风险。此外，虽然巴西国内极右翼势力强劲，但左翼势力支持率依然居高不下。中国必须积极联合巴西左翼势力、农民阶层等“利益攸关者”，从巴西国内通过影响民众的团结，从而争取支持力量以促进右翼势力的理性决策。

第四，以扩员措施作为补偿和反制手段。一旦巴西“退群”加入西方阵营，拉美地区地缘格局面临重塑风险。金砖国家组织可以邀请阿根廷作为金砖国家组织替代国。作为南美第二大国，阿根廷可以作为巴西离开金砖国家之后的重要补充，填补该组织在拉美留下的权力真空。同时，一旦阿根廷加入金砖国家组织，会使巴西重新思考是否退出和重新加入金砖国家组织。

对巴西而言，他们不愿意看到其最大的对手加入到金砖国家组织取代自己的位置。同时，巴西退出金砖国家组织的危机为该组织做出预警，必须增加该组织的功能和代表性。金砖国家已成立13年之久，目前只吸引南非加入。为了更好地放映新兴国际格局和地缘政治现实，金砖国家组织必须实现扩员。金砖国家组织可以以现有五国或巴西退出后的四国为核心成员国，将印度尼西亚、埃及、阿根廷、乌拉圭、马来西亚等国吸引进来。

（作者赵长峰是华中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杜志远是华中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