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公司为何巨亏也要付明星天价片酬？

三联生活周刊 文|谢九

郑爽涉嫌签订阴阳合同事件持续发酵，由于牵涉到逃税甚至洗钱的可能，上海税务局和广电局等部门已经启动了相关调查。继范冰冰事件之后，有可能引发娱乐圈又一次“地震”。用2个多月时间拍摄一部电视剧，就可以获得1.6亿元的收入，这样的赚钱能力，也是让无数网友艳羡不已。

事实上，这在影视圈里还不算最夸张的。2015年，华谊兄弟以10.5亿元收购冯小刚导演刚刚成立两个月的东阳美拉公司，按照收购协议，冯小刚导演给出了5年的业绩承诺期，2016年的税后净利润不低于1亿元，随后每年增长15%，一直持续到2020年，如果某个年度没有完成业绩，则以现金方式补足差额。

今年4月底，华谊兄弟公布了去年年报，这场为期5年的对赌，最终揭晓了答案。由于没有完成业绩承诺，冯小刚一共补偿了华谊兄弟2.35亿元，虽然看似对赌“失败”，但考虑到当初高达10.5亿元的收购价，冯小刚导演还是净赚了8亿多元。

而事实上，按照当初的收购协议，东阳美拉公司即使不开张，每年完全不盈利，5年期间全部以现金补足差额，冯小刚导演也可以躺赚近4亿元。这几乎就是一份大手笔送钱的收购协议。过去几年，影视圈里类似的收购比比皆是，影视公司动辄出手数亿元，收购明星们刚刚成立的壳公司。

图|视觉中国

那么，这些影视公司为什么这么慷慨，要给这些明星们大手笔送钱呢？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这些动辄数亿元的收入，真的是这些明星市场价值的真实体现吗？如果这些明星确实值这么多钱，影视公司的举动倒也无可厚非，不过事实上并非如此，看看影视公司的业绩就一目了然。

如果说影视公司给明星们开出天价薪酬，是市场价值的真实体现，那么影视公司应该能够通过明星效应赚回更多的利润，最终实现影视公司和明星双赢的良性循环。但事实并非如此，明星们在拿着天价薪酬的同时，这些明星背后的金主，业绩其实都亏损累累，甚至走到了退市边缘。这也就意味着，影视公司给明星的天价薪酬，远远超过了正常的商业价值。

郑爽天价合同的背后公司是北京文化，这家公司在2019年巨额亏损了23亿元，2020年再度亏损了7亿多元。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由于会计师事务所对公司2020年度内部控制有效性出具了否定意见，北京文化目前已经被ST处理，更名为ST北文，来到了退市边缘。

当年高价收购冯小刚公司的华谊兄弟，曾经贵为影视行业一哥，现在也是辉煌不再。从2018年以来，公司已经连续3年亏损，累计亏损额度超过60亿元。华谊兄弟的巨亏，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当年的几笔大手笔收购，包括以10亿多元收购冯小刚的公司，结果被收购公司最终业绩不达标，引发了巨额商誉损失，最终导致业绩大幅亏损。

由于资金链紧张，华谊兄弟的两位当家人近年来屡屡爆出卖房卖画，甚至被限制高消费的消息。今年5月7日，王忠军、王忠磊及其控制的华谊兄弟（天津）公司还被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列为被执行人，执行标的为3.04亿元。

一面是明星们拿着天价薪酬，一面是影视公司几乎快要破产，这充分说明这种畸形的薪酬模式完全不是市场决定的，而且也是不可持续的。那么，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既然都快要破产，这些影视公司为什么还要心甘情愿为明星们开出天价薪酬呢？

首先还是和这个行业的经营特点有直接关系。影视公司是一个轻资产行业，公司最核心的优质资产，就是旗下的明星资源。一部新电影面世，消费者决定要不要掏钱买票，考量因素不是看这部电影是哪家公司出品，主要看是否有自己喜欢的演员和导演。在终端市场上，明星们比电影公司更具市场号召力。所以，电影公司必须用各种办法和有票房保证的明星们深度绑定，这就使得明星们的收入一路高涨。

但事实证明，这种畸形的收入分配模式并不可持续。过去几年中国电影票房持续增长，疫情之前创下了600多亿元的新高，但看似热闹的背后，电影公司却并不赚钱，扣除了明星片酬、院线分成等等之后，很多头部公司即使押中多部票房冠军，最终也难逃亏损的命运。相比之下，美国的迪士尼之所以成为全球最赚钱的娱乐公司，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米老鼠和白雪公主们不会狮子大张口要求天价片酬，也不会跳槽到其他公司，电影票房收入主要归公司所有，不用担心被这些可爱的卡通明星们分成。

中国的影视公司为这些明星开出天价薪酬，表面上是为了绑定明星资源，不过从更深层次来看，不排除背后还有利益输送，甚至洗钱等可能性。郑爽事件背后的北京文化，前副董事长娄晓曦在去年实名举报，“北京文化系统性财务造假，利用《倩女幽魂》等项目助力未完成业绩的子公司，通过电视剧进行利益输送。”去年年底，公司收到北京证监局的警示函，显示公司在2018年多计净利润1.9亿元。今年年初，北京文化被中国证监会立案调查。

影视公司给明星们开出天价薪酬，或是高价收购壳公司，背后是否存在更隐秘的暗箱操作，比如私下二次分配、洗钱等等，这需要监管层的调查才能给出真实答案。如果构成转移上市公司资产甚至洗钱等罪名，相关人士还应该承担相应法律责任。当年范冰冰因为逃税被罚8亿多元，幸运免除了刑事责任，等待郑爽们的将是怎样的结局呢？

影视公司给明星们的天价收入，真正买单的其实也不是影视公司老板，而是上市公司的股民。影视公司的大股东早就通过减持、质押股份等多种方式实现财富套现，真正为明星高收入买单的主要是股民投资者。郑爽事件背后的北京文化，公司股价从最高40多元，跌到现在只有4块钱。高价收购冯小刚公司的华谊兄弟，巅峰时期的股票市值一度高达800多亿元，而现在只有100亿元。和曾经的股价高点相比，很多影视公司的股价跌幅基本上都在90%左右。股价暴跌的背后，是大量欲哭无泪的中小散户，如果这些公司最终退市，高位接盘的散户们更将血本无归。

责任编辑：张恒星 SF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