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的芯片之殇：塞翁失马 焉知非福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4月16日晚间，美国商务部发布对中兴通讯出口权限禁令，禁止美国公司向中兴通讯出售零部件、商品、软件和技术，期限为7年。另外，英国国家网络安全中心也发出新的建议，警告电信行业不要使用中兴通讯的设备和服务。

另据彭博社北京时间4月18日报道，在美国商务部宣布对中兴通讯的出口禁令后，中兴还有可能无法在其移动设备中使用谷歌公司的Android操作系统，这可能会成为影响中兴美国销售额的另一因素。

这是继2016年后，美国商务部再度对中兴通讯出手实施制裁。

2016年3月，美国商务部对中兴通讯施行出口限制，禁止美国元器件供应商向中兴通讯出口元器件、软件、设备等技术产品，原因是中兴通讯涉嫌违反美国对伊朗的出口管制政策。

2017年3月，中兴通讯在美国德克萨斯州联邦法院认罪，承认违反制裁规定向伊朗出售美国商品和技术。根据中兴通讯此前与美国财政部、商务部和司法部达成的和解协议，该公司同意支付8.9亿美元罚金。

在认罪支付8.9亿美元的巨额罚金仅一年之后，中兴通讯为何再次遭遇美国商务部的制裁？

中美贸易战是背景

美国长期敌视中兴和华为

美国商务部宣布二度制裁中兴通讯，大背景则是目前中国和美国之间的贸易战愈演愈烈。

北京时间3月23日凌晨，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备忘录，基于美贸易代表办公室公布的对华“301调查”报告，指令有关部门对从中国进口约600亿美元商品大规模加征关税，并限制中国企业对美投资并购。

作为还击，中国商务部3月23日7点发布针对美国进口钢铁和铝产品232措施的中止减让产品清单并征求公众意见，拟对自美进口的约30亿美元产品加征关税，以平衡因美国对进口钢铁和铝产品加征关税给中方利益造成的损失。

税改、贸易保护是特朗普竞选承诺的重要组成部分。

2017年特朗普政府积极推进税改，2018年开始把贸易保护作为重要议题，此次挑起中美贸易战，直接目的在于以中美贸易严重失衡迫使中国进一步对美开放市场，深层次目的在于试图重演1980年代美日贸易战以遏制中国复兴。

并且，2018年是美国国会中期选举年，11月美国将迎来国会中期选举，但在5月就将进入中期选举的密集投票期，特朗普也意图打“贸易保护牌”向选民拉票，以继续维持共和党在参众两院的优势地位并争取未来连任。

中兴通讯被二度制裁消息传出，虽然业界非常震惊，却也不太意外。因为在过去一个月以来，美国对中国的动作多且大。不仅仅是中兴，其竞争对手华为也长期被美国各部门进行调查。

早在2011年2月，华为收购3Leaf的举措被美国外商投资委员会否决。而当时正值美国新一轮大选冲刺阶段，大打“中国牌”正是政客为了竞选冲刺的惯用伎俩。

2012年的10月8日，美国国会众议院情报委员会公布的一份报告认为，美国应该以怀疑的目光审查中国电信公司在美电信市场的持续渗透，不管是政府还是私营部门，都不应该和华为、中兴合作。

华为意欲在2018年重返美国，但是却遭遇了重大挫折。2018年初，AT＆T、Verizon等运营商在美国政客的压力下放弃销售华为旗舰手机。美国最大的消费电子零售商百思买随后也停止了和华为的合作。

此前，虽然中兴通讯和美国财政部、商务部和司法部达成和解协议并缴纳罚款，但是美国商务部针对中兴通讯的调查一直没有停止过，这是基于美国政府当局固定的“对抗思维和保护主义”所进行的。

针对中兴进行制裁，美方声称是中兴在承诺处罚该公司员工问题上提供了虚假陈述。美国商务部官员表示，根据当时的和解协议，中兴通讯承诺解雇4名高级雇员，并通过减少奖金或处罚等方式处罚35名员工。但中兴通讯在今年3月承认，该公司只解雇了4名高级雇员，未处罚或减少35名员工的奖金。

但在当前的背景下，如果仅仅因为中兴通讯未处罚或减少35名员工的奖金就对其进行长达七年的制裁，显然站不住脚。虽然中兴通讯有把柄被抓住，属于再犯，但外界很难不将这一严厉处罚和中美贸易战联系起来。

为何是现在的中兴通讯

美国担忧中国的技术崛起

“中兴通讯未处罚或减少35名员工的奖金”是美国政府当局的一个借口。对待中兴通讯，美国采取和对待华为基本一致的态度——监管和遏制。

2018年初，AT＆T、Verizon等运营商叫停与华为的合作。业界普遍认为，美国之所以阻止华为进入美国市场，一是因为华为本身有通信基站和芯片等业务，会给美国国家安全带来威胁；二是美国并不希望华为公司在下一代通信技术方面占据领先地位。

和老对手华为一样，中兴通讯在国际化上同样做得很出色，如今中兴通讯营收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包括美国和英国在内的海外市场。并且让华为羡慕的是，中兴通讯不仅早早就进入了美国市场，还站稳了脚跟。

据调研机构Canalys数据显示，在2017年第三季度美国手机市场中，苹果和三星的份额占比接近60％。中国厂商有两个在前五，其中中兴通讯占比15％排名第四，接近第三的LG，而华为只有0.5％左右的份额。

另外，根据官方的数据显示，目前中兴通讯占全球电信设备市场约10%的市场份额，占中国电信设备市场约30%市场份额。2017年中兴通讯在英国拿下了数据卡市场60%的份额、手机市场8%的份额。

同时，根据中兴通讯2017年全年财报显示，中兴通讯全年实现营业收入1088.2亿元人民币，其中国内国际市场分别实现营收619.6亿元人民币与468.6亿元人民币，国际市场的营收占比高达43.1%。

此外，中兴通讯在5G技术上取得了亮眼的表现。

2017年，中兴通讯携第一代5G全系列预商用基站产品参与了与中国移动、Wind Tre等多家运营商联合进行的5G试验，并全面通过中国国家5G二阶段测试，测试指标远超ITU标准。携手中国移动、高通公司三方完成全球首个基于3GPP R15标准的IoDT测试获得业界好评。

在2018年2月的巴塞罗那电信展上，中兴通讯发布了新一代5G高低频AAU，多项关键技术充分满足了5G商用部署的多样化场景及需求，并已在中国5G国测以及多个国家和地区运营商的5G测试中应用。

为了应对以华为和中兴为代表的中国通信企业在新一代的5G通信技术取得的进步，美国政府不仅大力扶持国内企业。这也被认为是美国政府否决博通收购高通的原因之一，因为美国政府担心博通的收购会导致高通在5G等技术领域的落后。

此外美国政府还持续阻碍中国企业并购美国的芯片制造商。2017年9月14日，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发布命令，宣布以国家安全问题为由阻止一个财团收购美国芯片制造商莱迪思半导体，该财团的成员有一家中国风险投资公司。

鉴于美国对于中国通信企业的抵制态度、对中国国内5G等新技术崛起的担忧，在目前美国国内盛行的保护主义政策的风潮下，华为一再被阻止进入美国市场，在美国已家大业大的中兴通讯成为美国政府当局的重点整治对象，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中兴被制裁：两败俱伤

该到中国破釜沉舟了

从中兴通讯的角度来说，这一制裁决定无疑是致命的。

根据中金提供的一份报告称，美国商务部对中兴通讯施加出口权限禁止令，会影响其通信设备和手机等业务的正常生产与销售，同时对当前全球和中国的运营商网络建设带来一定影响，并有可能影响未来5G网络的推进。中兴通讯目前只有1-2月的零部件的存货，不像华为，中兴并不具备芯片的研发能力，若不能尽快达成和解，这些影响就会显现出来。

短期来说，中兴通讯的终端业务受到的影响最大。被美国全面封杀的中兴通讯，将陷入无零件可买，也无技术可支援的尴尬之中。中兴通讯不论在通信设备，或者是手机产品，都将面临断炊的危机，通信设备虽可能在零组件取得一部份中国本地供货商的支持，但缓不济急。

而在手机产品上，由于往后可能无法拿到来自Google的安卓系统授权，即便完全以可能可顺利拿到货的联发科方案替代高通方案，但少了操作系统，或者说拿不到来自Google的GMS认证，基本上也无法获得市场认可，这牵涉到的不只是无法进入美国市场，而是会让中兴连其他市场都进不去。

目前，中兴的电信设备在全球排名是第四，市场份额将近10%，落后于华为、诺基亚、易利信，而华为也在面临中美贸易战的阴影下，这10%的国际市场份额恐怕将被诺基亚、易利信给分食。

此外，中兴手机出货量中超过8成是外销，在没有GMS认证的情况之下，这些外销市场基本也等于没了。

这一制裁还意味着，中兴正在失去未来。

在以人工智能技术为代表的新技术兴起之后，中兴通讯凭借在通信技术上的优势，在2015年就已经逐步布局自动驾驶。

但是，自动驾驶的底层芯片是由高通提供的，中兴只提供进一步产品化的东西——计算力非常强的硬件控制器。中兴计划在智能驾驶浪潮中将一部分能力开放出来，支持帮助创业者更好更快地实现智能驾驶。

如今看来，高通这条路对于中兴来说，也行不通了。另外在自动驾驶芯片领域的巨头，比如英特尔、NVIDIA，都是美国公司。

然而对于美国厂商来说，中兴遭遇制裁，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市场调研公司IHS Markit提供的数据显示，中兴通讯去年的智能手机出货量约为4640万部。“在中兴通讯每年在全球市场销售的约4500万部智能手机当中，有近一半采用的是高通的移动处理器，”市场调研公司Counterpoint Research的分析师尼尔-沙哈说。“假设每颗芯片的平均售价为25美元，这意味着近5亿美元的营收。”

受中兴通讯被制裁的影响，高通股价当即下跌了1.7%。此外，与中兴通讯有密切业务往来的美国光纤通信元件公司Acacia Communications的股价更是暴跌了38%。

长远来看，高通等公司面临的问题还包括：可能受到报复、竞争对手的趁虚而入以及中国政府对于芯片产业的扶持。

随着中美贸易战的不断升级，在中兴通讯被制裁之后，随着华为等公司也有遭遇制裁的风险，高通已成为明确的报复目标。

另外受到制裁的影响，中国市场美国供应商的信誉会产生怀疑，中兴通讯的遭遇证明了美国的供应也不可靠，世界供应链在政治面前是脆弱的。对于高通等美国芯片巨头来说，联发科、三星等同样具备提供芯片解决方案的厂商，迎来了新的机遇。

中国每年进口2000多亿美元的芯片，一旦失去了中国的这部分市场，对于美国的高科技公司来说是巨大的损失，另外还不包括自己和竞争对手此消彼长带来的不利影响。

这一决定还将产生的一个影响是，会彻底坚定中国政府扶持本国半导体芯片、操作系统产业的决心。就目前来说，中国已经能够生产中低端的芯片，生产更精密的芯片需要更大投入，也需要市场的响应，而这个响应，中兴通讯制裁案正是一个契机。4月17日当天，长川科技、北方华创、江化微等国产芯片概念股逆势上涨，就反映了这一市场预期。

在半导体产业人士看来，半导体产业链上只要中国能够将其中的任何一环攥在手里，都是可以掌握话语权的，就与日本有设备和元器件、韩国有内存一样。

当前，在中国提出的“中国制造2025”计划中，以集成电路及专用装备为核心的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就出现在计划中，其中提到“要突破关系国家信息与网络安全及电子整机产业发展的核心通用芯片，提升国产芯片的应用适配能力。”